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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从高空俯视，只见一条发亮的白线，在绿谷中弯来绕去，曲曲折折，轻飘飘曳向远方。降下来，降下去，就看到这翠绿的峡谷竟有十来米宽。在一块临水巨石上凿刻着“上清溪”三个红字的小码头上，飘着七八只竹筏。

　　我们小心翼翼登上一只筏子，筏工小李举起竹篙，娴熟的往岸上使劲一顶，竹筏便离开了小码头。绕过草木葳蕤的滩头，吸水两岸全是浓密的林子：有的树根像章鱼似的裸露在外边，有的树干上粘附着褐绿，已故湿漉漉的蛮野气息迎面扑来。

　　这儿仍然保持着未为人迹践踏过的风貌。林间落叶盈寸，岸边芳草萋萋，溪底树根沉木框，显出原始林子的葱茏和芜杂。面对此景，撑筏者讲解道：“这是零乱美。过分整齐，划一，视觉效果反倒单调。繁盛、茂密、杂乱，目不暇接，更富荒野趣味。”

　　我们同筏三位客人莞尔一笑，欣赏这位筏工出口不凡。竹筏在清流中逶迤行进。两岸单崖夹峙。石壁上，被水冲刷、雕凿成形态迥异的洞穴。撑筏者讲解说：“亿万斯年流水的侵蚀、侧蚀、加上风化、崩塌、雨淋，造成了我们这里洞穴奇观的美景。水是天然的雕饰师，我们现在漂流的这条上清溪峡谷，就是流水千万年冲刷出来的。”

　　溪流两岸的银杏、桂树，花榈木、水曲柳、红豆杉、长叶榧等名树嘉木，一一向后退去。林间想起一种“唯——唯——唯——”的鸣声，我好奇地探问：“这是什么鸟在叫？”小李说“这是蝉声。我们这一带有个说法：＇蝉儿叫，春天到。＇古称儿，溪之右岸，移送过来一大片一大片细长碧叶的草木植物。撑筏者说：“这是兰花。这里就是兰花谷。它因为长在深涧幽谷，未被外人挖掘、採摘，才得以保存下来，使这一地段变成了香溪春蝉。”

　　筏子绕滩石前行，时有仙露般的水滴淋在头上，时有青翠的竹林出现在眼前。我瞥见竹林里一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白鹇引颈顾盼，悠然踱步。不一会。世上的事物往往就是这样，只有在远离尘嚣，最偏僻、最隐蔽的地方，才能藏住大美。”

　　我忍不住咵道：“小伙子，你草木虫鱼的知识真丰富。家里还有什么人？”

　　筏工说：“我家四口人。父亲种地。我今年27有个三岁的儿子。妻子去了上海做小生意。”

　　我问：“那你怎么没进城呢？”

　　他说：“我喜欢用山半水，看花听泉。身处山清水秀的天然氧吧，也就不愿去空气污染的闹市谋生了。我妻子爱热闹，向往大城市。她在上海郊区租了一间小屋容身。他那种早奔完走、忙碌挤车的生活，我国不管。对导游，我却情有独钟，只希望在能上个旅游学校，学点外语，提高修养，将来考上个证书，把导游工作做好，那我就知足了。”

　　我赞道：“小李你不像村野之人，倒象个文学青年，用语规范，普通话也说得好。但你说家有个三岁的儿子，你来撑筏，妻子又不在，谁照看他呢？”

　　“我父亲。我儿子乖着了呢，整天在家门前玩泥巴，看山看水看风景，总是看不够，这倒和我小时候一样。”

　　筏工接着说：“我今天给你们撑筏，感到轻松、愉快，为什么？因为我们之间有交流。去年秋天有位领导来此漂流，来之前，有人先叫我们清理环境，打扫落叶。试问有花草树木的地方，哪能没有落叶？没有落叶的地方，还能有好风景吗?但我们只好遵命。接着前呼后拥来了一大帮人。上筏之前，由随从者帮领导系救生衣，帮他穿雨靴。上了筏子，秘书唯恐他身体受不了水上颠簸，给他递上了几粒药丸，还像叮咛孩子似的告诉她矿泉水瓶已放到了他的左脚边，雨伞放到了右边路。漂流开始之后，前边开道的竹筏上架着的摄像机，一者正对着我们。我后面还有保卫、救生的竹筏，像出巡似的，浩浩荡荡，警卫森严。我一边撑篙，一边介绍，因为惶恐，导游词偶有偏离，就由随从用目光狠狠地注视着我。在这种气氛下，我连烂熟于心的讲解词都下忘了 .。”

　　撑筏者最后说：“跟你们在一起，我就感到亲切、放松。心情好了。我觉得筏子就轻了，水程短了。”

　　早有友人告诉我，闽西北的泰宁是个钟灵毓秀、英才辈出、很有文化底蕴的缩小县城。早先我心存怀疑，如今听了撑筏者一席话，始信其真。